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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补偿之后…… 要农不农 要城不城

发布时间:2014-03-15 来源:乐山广播电视报 发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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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建设中的峨眉武术文化小镇
长期以来,我国城乡之间横亘着一道鸿沟,农民和市民的身份差异甚为明显。而今,因征地拆迁一夜之间完成了身份转变,但他们的角色意识、思想观念、行为模式并没有发生大的变化。
 
拆迁补偿大多是“一次性买断”,一旦拆迁农民花完手中的钱而返贫,许多问题就会重新回到政府和社会身上。对拆迁户今后的生存和发展,须未雨绸缪统筹兼顾。怎样才能使他们不是“富裕一阵子”,而是“幸福一辈子”,基层政府都应该有一揽子计划。
 
洗脚上岸 洗脑进城
 
《淮南子·人间训》里有一则塞翁的故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记者在万人小区听到的,是一个类似的故事——要农不农,要城不城
 
主人公林文,曾经是通江镇一个普通的农民,祖辈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从1997年开始的城中村改造,在几年时间里把林文一家慢慢变成了城里人。拿着用祖辈的老宅和土地换来的十几万元补偿款和划地自建的一块万人小区近400平米的土地,林文带着家人开始了城市化生活的第一步——建房。
 
在初春的阳光下,林文看着自己6层楼的家,既安心也担忧。
 
一方面,他早早就为全家人购买了失地农民养老保险,现在一家人住2层楼,余下的4层均用于出租,一年的租金收入也有几万元,“保证一家老小的生活基本没什么问题。”但作为父亲,他仍然时时担忧:“我是农民,能吃苦,更何况现在的日子虽然不富,但是也有保障很踏实。到小军(林文的儿子)这一代,就是要农不农,要城不城了。他们没有地,不会干农活。读书也不行,没多少文化,勉强打个工,也不安稳。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个房子,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不晓得好恼火。”但这个房子能让儿孙的日子安逸多久,林文也不知道。当年建的房,和乐山其他很多城中村周围的小产权房一样,无法正常交易。同样,就算在租房市场里,这样的房子也不那么好租了。“长期租的少,很多都是外地人临时在租,安全就成了问题。”林文告诉记者,就在不久前,他家里才被盗过。而这样类似的情况,在周围邻居那里也不鲜见。
 
万人小区里像林文一样的人很多,他们离开自己的老宅,住上了甚至让城里人都羡慕的房子,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
 
城市化、工业化在古老的大地上掀开了波澜壮阔的新篇章。城镇的铺开,改变着土地上千百年来不变的生产方式,也剥离出一时间手足无措的农民。一个新的社会群体随之迅速扩大:失地农民。说是农民,他们已经没有土地;说不是农民,他们却在城市的边缘徘徊。
 
“失地农民”养老保障问题,是很多人的一块心病。原因不外乎两条:一是如果缺乏其他足以依赖的生活或养老保障,农民就会拒绝交出土地,政府的征地工作难以开展,矛盾纠纷多,城市化进程受到较大的阻碍。二是现在我国已经进入老年社会,不管眼前还是将来,养老问题不解决,土地征用得越多,社会不稳定的隐患也就越多。
 
农民为什么不愿意让出自己的土地?林文说,失去土地的农民没了根,就失去了生计来源和生活保障。离开祖辈居住的家园,放弃世代赖以生存的土地,用林文的话说,“我们老了,无所谓,子女一辈今后不晓得该如何生活”。
 
虽然政府征地给征地款,拆迁给拆迁费,但是,一些“前车之鉴”还是令农民心有余悸。农民既缺少城区谋生本领,投资意识又比较差,拿了征地款后有的娶媳妇,有的盖新房换新车,有的甚至赌输掉,最终多数“坐吃山空”,依然成为社会问题。
 
人往哪里去
 
父亲的这些担忧在林军眼里却是有些多虑了,他的担忧有另外的方向。“比起跟我们同样情况的人,我们算是好的了。”得益于林文的眼光,林家在当年的征地拆迁后,很快就建了房、买了保险,一家人做点小生意,日子过得也算很滋润。
 
随着城镇化脚步的加快,乐山市城郊越来越多的村舍被高楼大厦所取代,叫了几辈子的村庄更名为崭新的花园小区。在实现华丽转身的过程中,像林家这样的家庭很多,在农村人眼里,他们是甩掉泥腿子农转非的城里人;在城市人眼里,他们则是靠政策与运气一夜暴富的“土豪”。
 
已经为人父的林军,住在120平宽敞明亮的房子里,刚刚辞掉了一份不太满意的工作。他说,比起很多同龄人还要为买房省吃俭用辛苦奔忙,自己也算是很幸福的。但他心里还有一个账本——孩子的生活费、教育费、一家人的生活费……“经济稳定的城里人不会有那么多担心,但是我们是不得不想这些问题的。我有的朋友家,当年拿了钱,直接就吃耍甚至赌完了。现在没得地没得钱,连起码的保险都没有,日子更难。”他的想法是,工作还是要找一份,毕竟那么年轻,不可能就晒太阳收租金过日子。“不过以后,还是主要靠这个房子,看(门市)能不能用来做点别的生意。”
 
林文说,政策都是好的,但是落实到每个家庭,是好是坏就全看自己了。十多年过去,林文看着身边有人在逐渐失去土地后,没过多久就成为了“种地无田、上班无岗、低保无份、创业无钱”的群体,也有的子女好吃懒做,把父母的积蓄挥霍一空,当起了小混混。
 
“特殊的时期造就特殊的人群,这是社会进步发展创造的机遇。拆迁使‘城中村’拆迁户失去了传统的生活方式,对生活的影响是巨大的,人们不应只关注一夜暴富的轰动,也要看到他们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困难。”
 
面对飞速发展的城镇化进程,最大的矛盾还是:人往哪里去?这就像是卡夫卡《城堡》中所描绘的意象:农民既不是城堡(城市)里的人,也不是本村(农村)人,他们什么也不是,居无定所,像无根的浮萍,飘荡在城乡之间。对于他们来说,“洗脚上岸”之后,还需“洗脑进城”。
 
不想“富裕一阵子” 想要“幸福一辈子”
 
长期以来,我国城乡之间横亘着一道鸿沟,农民和市民的身份差异甚为明显。而今,一夜之间完成了身份转变,手中又攥着大把的钞票,该怎样去生活?怎样才能使他们不是“富裕一阵子”,而是“幸福一辈子”?
 
“从天而降”的补偿款
 
3月5日早上7点30,手机闹铃准时响起。
 
睡眼惺忪的雅琴摸索着抓起床头的手机,按下红色的“小睡”模式,翻身又睡了过去。昨晚打牌到凌晨3点,许久没熬夜的雅琴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但没等闹铃第二次响起,她又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老公汪俊一大早就去夹江的工厂上班了,雅琴得起来给女儿做早餐。自从3年前女儿上幼儿园,雅琴就带着孩子回了峨眉。大多数时候,这套80平米的房子里,只有雅琴母女俩。送完女儿刚到家门口,手机便响了。牌友张玲又在约她下午搓麻将,还没从凌晨的酣战中恢复过来的雅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答应,只说到时候再看便挂掉了电话。
 
半躺在客厅沙发上,望着苍白的天花板,雅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我有种失落和无助感。”在外人眼里,全职太太雅琴是个幸福的女人,让人羡慕的不只是全职太太的悠闲生活,还源于她的出生地是位于峨眉山景区的黄弯村——眼下那里正热火朝天的搞开发建设。征地、拆迁、赔偿、安置房……似乎一夜之间,一笔几万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钱财“从天而降”,砸在了村民头上。雅琴也是其中一员。
 
正在建设中的是峨眉山国际旅游度假区的一期建设项目——峨眉武术文化小镇,规划面积1117亩左右,总投资约12亿元,涉及黄湾乡黄弯村、张坝村等村组的拆迁安置人口约3800人。目前项目所在地的征地拆迁和小镇建设工作还在进行之中。
 
授以鱼,更想被授以渔
 
雅琴所在的峨眉山市黄湾乡黄弯村某组,早在2008年便因部分集体土地被征用,户口在村里的村民每人获得2万多元的征地补偿,她和女儿共分得4万多元。那年,夫妻俩用这笔钱和积攒多年的积蓄作首付,按揭了这套位于峨眉城东的商品房。
 
2013年,因建设峨眉武术文化小镇,村里其余集土地被征用,雅琴母女获得12万余元的征地补偿款,和10万左右的房屋拆迁赔偿。另按照相关政策,等安置房建成后,还有80平米的还房。
 
“刚领到钱的时候激动了一阵。”雅琴说,冷静下来一盘算,她心里却多了几分忧虑——和村里大多数没有正式工作的村民一样,雅琴拿出补偿款中的4.5万元为自己买了养老保险;而他们当初装修新房还欠下6万左右的债务。扣除这些开支,只剩十来万块钱。
 
“我早就想做点事了,但是又不晓得做啥子,也不晓得自己能够做啥子。”只有高中文化的雅琴没什么专业技能,和村里不少80后一代一样,前些年她一直干着收入低、不稳定、没保障的工作。曾想过做生意,苦于没资金没门路只得作罢。“十来万块钱,说多也算不上多,不敢随便乱花。要想过好日子,幸福一辈子,需要去挣更多的钱。我想等武术文化小镇建好,安置房分好后,买间门市,做点合适的小生意。”
 
对于雅琴这部分有一定文化水平,又有想法的80、90后群体而言,土地没有了,他们心中没有太多眷恋和不舍,如何利用手中那笔有限的补偿金,让钱能生出更多的钱,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建设中的武术文化小镇。
 
面对即将到来的未来,他们心中既充满憧憬和期待,也交织着迷茫和彷徨。一方面,上世纪90年代初得益于峨眉山景区报国寺片区的建设,临近的黄湾乡报国村村民借着旅游业的发展一个个富裕起来的鲜活案例,让他们看到了未来峨眉武术文化小镇发展的前景;而另一方面,受思维和视野的限制,小镇建好之后到底该做些什么生意,又该如何去经营,这个文化旅游项目到底能给村民带来什么利好,能不能盘活起来等问题,又让他们感觉迷茫困惑。
 
“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而我们比较贪心一点,既想被授以鱼,更想有人授予我们渔。怎样钓到更多的鱼,使得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代人富裕起来,还要能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有依靠,有着落。毕竟我们的土地已经没有了。”
 
有钱不敢花,存起才踏实
 
土地对村里的中老年一辈人来说,有着更为深厚的情感和意义,即便征地拆迁之前,这里的大多数人并不需要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来换取物质的充裕。
 
每隔三四天,58岁的石兴都会骑着自行车从租房子的镇上到村里一趟,已拆成一片废墟的老宅旁,他亲手种下的一片蚕豆已经开花了,白菜、青菜也长势良好。老宅后的山坡上,漫山的果树开出红的和白的花来。一想着很快眼前这些翠绿的树和蔬菜都将被水泥地面或观赏景观所取代,老石心中五味杂陈。“以后搬了新房子,不晓得还有没有一小块地让我种点葱葱蒜苗之类的。伺弄了一辈子的菜啊地的,现在没有地可种,闲起都不晓得该干啥子。”对石兴而言,种地并非谋生手段,而是情感寄托。
 
同样无地可种的石宣虽然已是城镇居民户口,每天也要回到村里寻找他的情感寄托——在武术文化小镇的工地上干活。“别个都问说分了那么多钱你还去干啥子活,给自己找罪受,其实我是闲不下来。再说了,干活还可以挣钱。”石宣说,虽然他和老伴儿目前没有太大的开销,但以后新房交付之后需要装修,而两位老人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如果有什么病痛需要医治,也需要钱做支撑。因此,购买养老保险后余下的补偿金,他们不敢乱花一分钱,全都存进了银行。老人们不懂什么叫理财,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比把钱存进银行更让他们放心的了。

百年之后何处安葬?
  
世世代代靠土地生存的农民过上了“农转非”的生活,然而千百年流传下的习惯让他们一时难以转变过去的生活模式——祖祖辈辈奔波于垄亩稼穑耕耘,而今,曾经长满了禾苗的土地上长出的是水泥森林,是超市和工厂。怎么去讨生活?他们一时不知所措。
 
“拆迁户只是个符号,代替不了未来”
 
3月4日,正是苏阳清家栽种生姜的日子,已经年满十八岁的儿子苏举鹏正与前来帮忙的工人一起,将种姜从火炕上搬运到大棚中。他们家所在的冠英镇尚村2组紧邻街道,在城镇化进程中,家中的部分土地因修建道路已被征用,剩下的土地随着当地的规划发展也终将被征用,对于将来不再有地可种的苏举鹏,这次务农的经历或将成为他人生的回忆。
 
读完初中的苏举鹏和大多数农村的同龄人一样,选择了上职高学技术,用父亲苏阳清的话来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世世代代靠天吃饭,土中刨食的生活模式不再适用于苏举鹏这代人。
 
然而,现实却如一盆冷水,惊醒了苏阳清两父子对今后生活的梦想。职高期间,苏举鹏学的是汽修专业,今年过完年后,他便往返于城区的各个汽车维修店寻求一份工作,却屡屡被对方以工作经验不足和人员紧张为由拒绝。回到家的苏举鹏除了帮家里干些农活和到附近的建筑工地做点零工外,剩余的时间便是在田间地头任意闲逛,面对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道,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务农这条路肯定是走不下去,并不是因为吃不下这份苦,而是不清楚今后的土地还能种几年。”苏举鹏面临的困境成了全家人的心病。“我们拿不出钱来为孩子创业,拆迁补偿的钱仅够今后新房的装修,以后孩子还要成家,不能因为没有一套像样的房子而找不到媳妇。在没有钱没有社会关系的农村家庭,拆迁户只是一个符号,并不能代替孩子的未来。”苏阳清表示。
 
“关门闭户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
 
在离苏阳清家不远的一处名为临港新城的安置小区,居住有该镇何桥、徐坝、顺江、尚村、石子埂、兴福、荣峰等多个村庄的600多户人。因修建进港大道时房屋被拆迁的农户,他们的土地或部分或全部被征用,每天闲来无事时,这些过去不曾相识的农民便围坐在小区的空坝子上,谈论着各种往事,其中谈论最多的还是过去当庄稼汉时最关心的话题——土地和气候。
 
56岁的罗润贵虽然已经从乡下搬到镇上有两年多的时间,依然没能适应这里的“城市生活”。“过去在农村时不时还有人为了沟边地坎的琐碎小事吵下嘴,现在关门闭户,连吵架和串门的机会都没有了。”罗润贵说,最让他无法适应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以及密集的住宅方式,“过去习惯了清静的睡觉环境,现在楼上楼下稍有动静就容易失眠”。
 
据罗润贵介绍,过去在乡下的住房有300多平方米,征地拆迁后,除了住房每平方米按400元的标准补偿外,被征用的3亩土地换来了他与老伴的养老保险。“现在乡下还剩两亩地未被征用,但由于离家远以及土地位于进港大道两侧的原因,栽种庄家很不方便,现在都种上了风景园林树。”罗润贵告诉记者,这样一来,他们家就完全摆脱了过去的生活模式,现在他在小区当上了门卫,而老伴则在镇上开茶馆。
 
“百年之后能够葬在哪里?”
 
80岁的失地农民杨巧枝,土地被征用多年,现在每个月能够领1000多元的养老金,但仍然丢不下下地干活和粗茶淡饭的生活习惯。在已经被征,但还未开工建设的土地上,杨巧枝开垦出新的菜园子。“每天干点农活,既打发了时间,又锻炼了身体,在农村就没有退休这一说法。”每天凌晨3、4点就到离家不远的菜市占位置卖菜,卖完了回家整理家务,晚上准时睡觉,杨巧枝尽量让自己现在的生活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对于目前的生活,杨巧枝感到很满足,唯有自己的后事,让她放不下心。“现在到处的土地都被征用了,今后走了,都不知道该葬哪里,家里的祖坟又该迁往哪里。”
 
“确实如此,冠英没有公墓,现在家里有人走了埋哪儿都是问题。”同村村民杨顺有些忧心的说。在当地老年人心中,百年之后葬在哪里成了他们最为忧虑的问题。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农村的他们来说,叶落归根是传统。活着的时候享受到物质生活的满足,失去土地的老人们渴望离世之后也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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